林秉昶
朝鲜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委员 中央委员会副委员长 中央国际部部长 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国务委员会委员 内阁副总理兼外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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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师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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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建功 `H6kC$^Of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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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然去世的前几个月,有文学界的朋友告诉我,浩然已经不认得人了。朋友说,在医院里见到浩然的时候,他呵呵地笑,一边使劲转着眼珠,明显是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可怜他搜寻不着答案,最后那笑变得很尴尬。说到这,我们不由得唏嘘感慨了一番。一个人,倘若我们领略过他鼎盛时代的风采,再看他暮年的无助,那感慨中不免生出人生的悲凉来。这种悲凉,年轻人是体会不到的,只有到了知交半零落的年月,大概因为有了切身的感悟,也有了由人及己的瞻顾,才越发滋生出来。 FCEFg)c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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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浩然再陷入那样的尴尬,我也怕自己滋生悲凉,一直没有去看他。 !N1D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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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几天,遇到北京作家协会的朋友,问起浩然,他们的回答更令我悲痛,说他已经算是植物人了。那时候,我便想应该写下一点什么。固然因为他给过我关于小说的启蒙,他对我的好,随着他渐渐的远去,越发走近我的心头;更因为他是一个被人误解、引发争议的作家,甚至也不乏遭遇泼来的污水。 7].Fdj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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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前,看到一篇文章,题目和观点都颇为有趣,叫做“历史是一个巨大的筛子”,大意说,历史对于个体的人,永远是大而化之的。文章历数了几个重要的历史人物,举出他们的历史评价和他们作为具体人之间的差异,令我思考久久。是的,有一些人,似乎被钉在了“历史耻辱柱”上,和我们真正认识的那一个,却有天壤之别。就拿浩然来说,不管怎么说,只一句“八个样板戏一个作家”,似乎也把他打入“文化专制”同谋者之列。我并不否认他曾经在一个黑暗的时代如日中天,也不否认他的作品和思想在那个时代有着不可避免的局限性,但到了乾坤朗朗之日,他就一定要下地狱吗?上个世纪的80年代,拨乱反正之后,浩然的确差一点下了“地狱”,幸得北京的大多数作家多少有点侠肝义胆,讲起浩然来,冷静而客观。大家纷纷举证,证明浩然在“四人帮”肆虐的时代,没有助纣为虐,甚至还有消极和抵制,才使之在那个“文革”思维方式未泯的时代逃过一劫。 LY^pm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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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在东兴隆街接触过他并获得他指教的我,也是举证者之一。 #Hr>KQ5mJ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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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浩然的时候,是1973年,我24岁。当时我是北京西部一家煤矿的采掘工人。说实在的,我在那煤矿混得不算好,被怀疑有“参与反革命集团”的嫌疑,遭遇了调查和批判。不过幸好我还有点“一技之长”。那个时代,会写文章已经算是很大的本事了,不然我们那党支部书记怎敢让我这个“反革命嫌疑”替他写学习“九大”的辅导报告?又怎么敢捉刀于我,派我写一首虚张声势的诗歌,让老劳模上台朗诵?到了上个世纪的70年代初,“文革”已经闹得人厌倦不堪,废弃多年的文艺,忽然被当政者重视起来了。随之便有了上海《朝霞》杂志的出版,有了好几个城市工人文学写作活动的复苏。我想大概自己也算矿区里知道一点文学的人,于是便以“戴罪之身”,被派往北京“毛主席著作出版办公室”(那时的出版社,全被如此冠名),参与一本“工业题材”小说集的写作。 4`7:gf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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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花市东兴隆街51号,据说是北洋时代海军部的旧址,那是一前一后两栋洋楼,当时大概应算是“毛主席著作出版办公室”的招待所。入住后我才发现,《艳阳天》的作者、大名鼎鼎的浩然,正在这里写《金光大道》。另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是工人出身的诗人李学鳌,他好像在写讴歌英雄人物的长诗,《向秀丽》或是《刘胡兰》之类。浩然和学鳌住在51号院的前楼,后楼还住着几个人物,当时和我一样,为集体创作“小说集”或“报告文学集”而来。他们年岁稍长,学历稍高,当时也无籍籍名。不过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他们中的几位忽然成了新时期文学的骁将,随后陆陆续续成为了知名的作家。他们是陈祖芬、理由、郑万隆、张守仁、陈昌本、孟广臣等等。我记得,在东兴隆街51号时,还见过刘心武,他没有在此住宿,时不时来找编辑谈稿子。此后在这里又认识了后来任社会科学院文学所所长的杨义,当时他刚刚大学毕业,分配到东方红炼油厂当工人。大概也是应召而来,写什么文章吧。 @n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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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住在后楼的我们来说,前楼是高不可攀的。那时浩然刚刚写完《一担水》等几个中短篇小说,发表在复刊的《北京文艺》上,到东兴隆街是开始《金光大道》的写作了。当时的作家们,几乎都被打倒了,浩然在我们眼里,确是一身金光。而后,因为同在一个小小的食堂里用餐,渐渐熟稔起来,越来越觉得他平易而亲切。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原来院子里的写作者,几乎每个人都曾拿着自己的习作去向他请教,不出三两天,他就会敲开某一位的房门,要和他“交换意见”。我这才醒悟,由于自己的内向和羞怯,诸友蜂拥而去,而我已“瞠乎其后”也。 W]rK*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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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首先拿去请浩然看的,是一首短诗。交给他时,是周六的下午,周一我从家里回到东兴隆街时,读到了他留给我的字条,大意是说,他不太懂诗,因此把我的诗推荐给李学鳌看。学鳌认为很好,已经拿到《北京文艺》,应该可以发表了。据我所知,网络时代,在博客微博上发布自己的诗歌短文,是举手之劳,到纸媒报刊上去发表,仍为难事。前推到40年前,时年24岁的我,能在《北京文艺》发表我的诗歌,岂不是天降的惊喜?坦率地说,今天重读,那不算一首好诗,我也曾撰写过文章,由这诗反省自己初入文学之门的肤浅和功利。这首名为《欢送》的短诗,讴歌了“工农兵上大学”这个“新生事物”,而恰恰这处女作发表的时候,险些也当上“工农兵学员”的我,因为有“反革命言论”,被取消了推荐资格。或许,正是这作品发表的喜悦和大学遭阻的屈辱同时降临,才使我获得了1982年的感悟。当时我写道:“……那时的我,是一个被时代所挤压,却拿起笔,歌颂挤压我的那个时代的‘我’;是一个对存在充满着怀疑,却不断地寻找着理论,论证那个存在合理的‘我’;是一个被生活的浪潮击打得晕头转向,不能不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的‘我’。” 0x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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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然和学鳌的帮助,就是我抓住的第一根“稻草”。 AA um1x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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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救命的稻草”,却也是“救命的绳索”呀。不管我现在和将来对这首诗以及自己的心路历程有什么评价,浩然和学鳌的扶持,都是没齿难忘的。 rBZ 0(XS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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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然还指导过我的短篇小说创作。比如,对我的第一篇习作,他批评说:“你这个短篇要从猿写到人啊?”他告诉我,短篇小说,要善于截取生活的横断面,就像截取大树的年轮,用以反映社会和时代。后来我知道了,这说法并非浩然所创,而是出自某位理论家之口。但对于初涉创作的我来说,真如醍醐灌顶呀。 auTApYS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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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写出来的是几千字,你准备的,应该很多很多。写短篇,不一定要求准备出人物小传,但写中篇长篇,是一定要先写出人物小传的……” bgjo_!J+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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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让你的人物围着故事转,要让你的故事,围着人物转……” 64>o3Hb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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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然的笔下,生活气息浓郁,人物栩栩如生,语言活泼生动,早已令我折服。他向我传授的道理,都由我的习作而发,因此,每一次都切中要害,使我豁然开朗。 ~sSlfQWM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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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我观察,在那个时代,在外人眼里“如日中天”的浩然,活得也并不轻松。 #yk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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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然在东兴隆街时曾经应召赶往大寨,那时我们就听说,江青正在那里巡视,大放外国电影,也大放厥词。浩然去了几天,很快就回来了。有一次我在东兴隆街51号的院子里碰到他,无意中和他聊起大寨之行,浩然皱着眉头,一脸焦躁地说:“……哎呀,别提那个女人啦,精神病!真让人烦呀,那是个疯子,可惹不得!还说让我出来当什么文化部长,我哪能给他们当那玩意儿去!”我说:“那您怎么回答他们?”他说:“我敢说什么?我只能说,江青同志,我干不了。我也不是当官的材料,我是个作家,我只想写作,只要让我拿好我的笔,给我时间,我就感激党感激社会主义啦!……你猜怎么着?她的脸一下子挂起来啦,挂就挂吧,我也不能松这个口呀……” Tn qspS2;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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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作”,是他搪塞“入伙”的最好借口。当然,他也有搪塞不过去的时候。比如受那位“首长”之命,和另一位诗人一道,前往西沙“慰问”海军部队,还写了《西沙儿女》。他自知这是“命题作文”,题赠我这本书的时候,苦笑着说,没办法,我对海边的生活毫无积累,只好用“散文诗”式的叙述遮遮丑。我笑笑,还真的理解为是“生活积累”的问题。 gG^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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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他,也包括那时刚开始创作的我,并没有明白,这样的文学,已经成为了“阴谋政治”的使女和弄臣。 s^b2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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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西沙儿女》中,写到“庐山仙人洞”照片激励起战斗勇气云云,今再读之,不能不哑然扼腕。是谁,让一个如此优秀的作家留下了历史的败笔?对此,正如后来浩然自己说过的,他也曾深刻地反省过。至于反省了什么,可惜我没有和他交流过。在我看来,或许因为他从文以来,目睹了太多作家的灭顶之灾?他是软弱的,胆小的,为了护住手里的一支笔,他尽可能逃避一切——逃避功名官场,也逃避“违拗”的罪名。当然,他总有逃避不开的时候,因此也不能否认,在那种政治高压下,他也有“聪明”的一面——为了保护自己,他不能不迎合。为了这“聪明”的迎合,他最终要付出代价。 t .&Y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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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毕竟有过那么多气节昂昂风骨铮铮之士,老舍、傅雷、遇罗克、林昭……面对他们,每一个苟活者都应该感到惭愧。在那个“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时代,至少,正直的作家应该保持沉默。 IgOo2N"^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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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点,浩然的遗憾是毋庸置疑的。但对于浩然的弱点,我还是希望人们给以更多客观的、宽容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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