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之师》　第一部分 HwxME%w  
《沉沦之师》　政治副连长(1) LWIPq"  
作者：(俄)维克托·尼·布兰涅茨    出版社：新华出版社 8dCa@r&tz  
    政治副连长 xC YL3hl  
    在士兵图书馆里借一本书得付三倍的钱。贝克在那里借的书都是昂贵的。我们是按三卢布一本的价格借到的，而借诗集有时要付五卢布。沃洛佳不再借书了。而向政治部副主任反映意见又感到害怕。他只比我们年长四岁，在士兵们发了牢骚后，他由于没有经验，就去向“公猪”瞒报此事。可“公猪”自然立刻就算了出来，是谁打了他的小报告，于是那个倒霉的小兵就脸色发白地等待着第二天夜晚的惩罚…… dPb@[k  
    在士兵的想象中，政治副连长是一个有责任“进行政治说教”的人。波霍连丘克中尉让全体人员在营房中的小板凳上坐下，向大家传达政治新闻。由于士兵们没有时间经常看报纸，所以这些未来的坦克指挥员和机械师和驾驶员们都是靠这个政治副连长才使自己的眼界不局限于营房墙壁内，或者部队院子围墙内的事情的。况且电视机不知为什么总是坏的。 ~9JLqN"  
    列宁室是中尉的宠儿——我有时觉得，他的工作的全部意义就在于制作陈列台、宣传画和编写社会主义竞赛参加者的名单。 (0!U,8zz  
    每月一次波霍连丘克都要安排下属们坐在列宁室里，要他们写信回家。他常给表现最出色的人的信封里塞进一封给士兵家长的感谢信。我们的母亲们收到这些信息后常常会呆想半天，她们会给中尉寄来长长的叙述我们的童年的回信——从尿布的气味讲到在学校时所作出的可笑行为，其中每个字都浸透着只有母亲们才有的独特的温情。 [`U9
  
    政治副连长经常因为我们政治教育课的笔记写得不好而斥责我们，要我们背下政治局委员们和武装力量最高领导成员们的姓名。 %y[ t+)!E  
    政治副连长的职责是做人类灵魂工程师，继承过去政委的光荣传统和培养下属“深厚的思想信念”。 &uLC{Ik}  
    他认真地向年轻的士兵们灌输符合时代潮流的政治教条，坚持不懈地要求体现“共青团员的个人模范作用”，经常在他的充满烟味的办公室里同战士们进行能打动人心的谈话，用姑娘般美观工整的书法在个人工作记事本里不停地写有关这方面的工作总结。 f[+
N=vr  
    尽管他提的许多口号和进行的说教常常都是宣言式的，但许多号召还是深深地印入了士兵们的脑海里，促使我们更好地理解我们为之穿上军装的目标，更深刻地领会那些虽然常常是老生常谈的，但对一个人来说总是必须的道德真理…… 56!/E5qgW  
    那一天，波霍连丘克中尉履行连长的职责，因此，他应该检查各分队接替值勤的准备情况。那时，就发生了这一切…… K!qV82b='{  
    三个排的士兵和司务长在练兵场上整队等候。“公猪”在队伍旁来回走着，用挑剔的眼光视察下属们的军容和武器。 (4"Azo*~![  
    与往常一样，他发现了某些不足，便粗野地对此作出反应，使得年轻人忍不住要马嘶般地大笑起来。我们这样笑，主要倒不是因为发生了可笑的事情，而是因为笑是讨好司务长的一种形式。你笑得越厉害，让他不在你的身上表示关注的希望就越大。 w;]~2$  
    在列兵叶夫谢耶夫上一次站岗的时候，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在守卫训练场上的坦克停放室时，小兵在夜里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它是从一个横在他的岗哨区域内的大空桶里发出来的。就像条例规定的那样，年轻的战士朝天开了一枪以示警告，并命令破坏分子举起双手从隐蔽处出来。 hx:"'m5  
    破坏分子没有理睬他的命令，继续慢腾腾地在干着什么，不想从桶里出来。于是，叶夫谢耶夫就在桶上一次又一次地捅着。但这也没用。 't#E-+o  
    吓得要死的小兵躲到沟里边，开始一发一发地开枪，以寻求卫队的帮助。跑来援助他的战士们将桶团团围住。当用手电筒照亮时才明白，原来呆在桶里的是一条带着一窝不久前产下的小狗仔的训练场母狗。 A[Pz&\@  
    那晚士兵们友好地说闹了一阵之后，便回去继续守卫，而叶夫谢耶夫从那时起便成了各种取笑的最佳目标。自然，“公猪”比其他任何人更加恶毒和更加毫无节制地幸灾乐祸。他走近叶夫谢耶夫，抓起他那上面挂有两支冲锋枪弹盒的帆布卷筒的腰带，说道： <?Y.w1  
    “你这次可别过敏了！瞧你到现在还吓得屁滚尿流呢！” Hq."_i{I  
    士兵们爆发出一阵狂笑声。 +^<-;/FZue  

《沉沦之师》　政治副连长(2) j'QPJ(`~1l  
作者：(俄)维克托·尼·布兰涅茨 c`E0sgp  
    “公猪”沿着队伍往前走。而叶夫谢耶夫以前所未有的麻利劲跳出队伍，从卷筒中取出弹盒，眨眼间把弹盒放入冲锋枪，拉上了枪栓并拿着它长时间和可怕地在我们的头顶上来回比划。 aB*'DDlx"r  
    全连队的人瞬间趴倒在训练场的灰色沥青地上。 j2GTo~muq  
    “躺下，狗杂种！”叶夫谢耶夫疯狂地叫着，将冲锋枪对准了试图抬起头来的“公猪”。 nd4Z5=X  
    叶夫谢耶夫好像在玩儿似的在我们的头上方零落地开枪。那天，我平生第一次听到，子弹是怎样在头顶上嗖嗖作响的。 99G'`NO  
    还记得另一件事——暖烘烘的尿水从趴在前边的士兵的身下一直流到我那挨着沥青地的脸上…… \fD)|  
    全连队的人一动不动地趴着。我仅用眼梢看到，波霍连丘克中尉是怎样从石头检阅台那里慢慢地出来，果断地直接走向叶夫谢耶夫的。 *+|,rcI  
    “躺下！”士兵尖声地朝他叫着，把枪对着政治副连长的方向。 ]o<&Q52|  
    副连长没有听他的。 hq|I%>y  
    叶夫谢耶夫向他的头顶上开了枪，可军官越来越走近了。 jo}yeGbU  
    士兵已经把第二个弹盒装上冲锋枪并继续疯狂地发射。我害怕得闭上了眼睛。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如何杀人。 rY,zZR+@  
    叶夫谢耶夫向空中打完了所有的子弹之后，把冲锋枪往地下一扔便逃离了训练场。 yRyUOTK  
    脸色发白的中尉拣起了武器，命令连队起立。 JOUZ"^v  
    队伍中发出尿屎味。 FBP'AL|  
    叶夫谢耶夫被关禁闭，而当他坐完禁闭之后，他被送到基辅军区医院治疗。“公猪”被转到另一个部队继续服役——甚至到了远东…… 9(AY7]6  
    从那天起我们就对中尉另眼相看了。 z9qF<m  
    再也没有人称他为说政治大话的人了。 e\7AtlW"  
    ……在训练场训练期间，士兵们就像在行军时一样，在吃饭的地方经常会在草上留下许多面包碎片。 q4y sTm  
    不管连长和政治副连长一起对此发过多少次脾气，但毫无用处。此后不久，在一次休息的时候，政治副连长出现在连队驻地，他带来了一个在自己的上衣上闪着社会主义劳动英雄金质奖章的独臂男子。中尉帮助他爬上了坦克。 ^1mnw@04  
    士兵们喝着饭盒里的红菜汤，饶有兴趣地看着外来的人。波霍连丘克把他介绍给了连队，他是当地集体农庄的主席。与坦克手们打过招呼之后，这位主席谈到了面包的话题，他说得我们再也不想抬起眼睛。在谈话中他举了一个康拜因机手在收割小麦时因心肌梗死而猝死的例子，说到集体农庄庄员的孩子们甚至一干就是十个小时而不离开晒谷场，谈到在翻动谷物时因劳累过度而受伤的怀孕的妇女，谈到一个在翻地时被战争期间埋在地下的炸弹炸伤的拖拉机 n)t
'?7  
    手……
T?+%3z}8  
    政治副连长此后再也不用给我们讲必须珍惜粮食的道理了。 o0}kRL  
    从那时起多少年过去了？一共已有30年了。而我连细节都还记得。感谢你，政治副连长波霍连丘克……
D<wz%*  
    我不止一次地听到军队里的目空一切之徒的恶毒议论，他们说什么“让政治工作者闭上嘴巴，把他们的工作地点关闭”。这些话使我产生了一个印象，觉得照搬外国军队的做法是愚蠢的。 @yj$  
    当另一个时代开始之后，政治副连长变成了连长的助手，其职务的称谓被改成了美国式的，军队中的许多东西被毁掉了。这些人不久前，不管是坏是好，还试图在部队里和舰艇上在进行政治说教的同时还宣传许多道德真理，这些东西给士兵们的心灵还是带来了一丝善良、人性和文明，他们后来感到自己成了被侮辱的、多余的和受委屈的人。 3"O&IY<  
    新政权降低了他们的职务地位，从而犯了个错误，使得教育工作的威望眼看着变得越来越低。军队失去了精神支柱，不接受新的意识形态，新的意识形态有许多东西是人为的和虚假的。 ~cL)0/j}  
    甚至连负有捍卫祖国的神圣职责这句口号也已被看做是半死的空洞词句了，就像在风中破灭的肥皂泡一样。变得贫穷的和充满失落感的军队不再接受那些最高尚的和最美丽的号召。军队只是在祖国捍卫军队的时候才准备奋不顾身地捍卫祖国。 LuE0Hb"S8  
    俄罗斯的军事人员开始生活在另一种现实之中：他们在新政权给他们带来的各种打击下越来越经常地被迫起来捍卫自己——起初是低三下四地恳求它提供经费，以便使自己感到是国家的一支像样的武装力量，但后来已仅仅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沉沦之师》　排　长 e,DRQ2AU  
作者：(俄)维克托·尼·布兰涅茨 F"| ;  
    排长 %u!)1oOIz  
    ……我翻着日记。 k((kx:  
    在1966年1月的一个很冷的夜晚，我们排的十名士兵同卡列林中尉一起在所管辖的集体农庄听完音乐会后回部队。我们那盖着防水布的汽车从不高的桥上掉到了佩列普柳伊科河里。所有人都活着并从巨大的冰窟窿里爬了出来。就我一个人不走运——一条腿骨折。 m8Y>4:Nw  
    潮湿的士兵大衣瞬间变得死沉死沉的，而靴子有三普特重。中尉背上了我，命令全体人员向最近的村庄跑。士兵们站着不动。这时，卡列林用真正是传奇式的一番训斥使下属提起了精神。大家在夜里都变得湿漉漉的，踩着死沉的靴子艰难地走在冻得僵硬的耕地上，直奔依稀能看见的电灯光发亮的地方。 eZdFfmYW^R  
    卡列林亲自背着我，凭着那些灯光和士兵们的靴子留下的稠密痕迹把握着方向。他像马一样地发出呼哧声。这时一辆马套雪橇已在夜里没有道路的田野里迎着我们飞驰而来……
i*jnC>  
    全排的人都来医院看望我。带来了小礼品。为此来看我的妈妈，给每人一只大橘子。 m8,jVR  
    卡列林中尉因肺炎躺在旁边的科室里。士兵们把我妈妈给的22只橘子全部给了他。 C-sFTf7  
    后来发生了我们士兵的第一次不幸的事…… I1 +A$<Fa  
    在训练场射击完毕之后，中尉检查了全排的坦克。他透过炮孔对贝克喊道： >Hwf/Gf[  
    “检查电扳机！” U)6Ew4uRxV  
    他还没来得及把头移开。 &\iMIJ-  
    贝克按了按钮。炮弹从炮身轰隆一声发射了出去。炮弹炸飞了中尉的半个脑袋。 %$6?em_  
    我第一次看到被掀开的人的头颅、脱落到了额头的眼睛和喷在满是油渍的脏雪上的脑浆。 S[5OTwa8L  
    贝克瞪着两只可怕的眼睛从指挥员的炮口钻了出来并立即倒了下去。他呕吐了和着血的燕麦粥，弄脏了整个坦克。 ,~G:>q$ad  
    我们用浸透了盐水的防水布把卡列林包了起来。我们默默地，浑身发着抖，像木头一样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高高的松树在我们的上方迎着训练场的风哗哗作响，十分钟前松树还听到了我们排长的声音。 U_C[9Z'P  
    突然，我们听到了歌声。这是贝克在唱。唱的是快乐的农村民间四字歌。我此前在沃夫卡表演时不止一次听到过这样的曲子：“我和亲爱的在篱笆旁接吻三天，疯狂地亲嘴，亲得嘴都疼！……” 8O| w(z  
    贝克发疯了。 oH"VrS 6  
    团长基塔耶夫上校乘着“乌阿斯”急驰而来。副排长捷林中士想要低声含糊地做什么报告。脸色发白的上校瞬间拉开被鲜血浸湿了的防水布说道： dthtWnB@  
    “你们，狗杂种，把我最好的军官给打死了！” 9l<}`/@}W  
    卡列林是个孤儿，是在保育院长大的孩子。没有人来给他收尸。我们在驻地和无人的村落之间的荒芜的墓地里为他挖了坟墓。坟墓就靠着大路，当我每次去训练场经过那里时，我都能在墓地上枯萎的草与盖上薄薄一层雪的坟墓上看见中尉的纪念碑上面的那颗红星。每天早晨，我们排的一名战士会不做体操而带着一把簸箕形的大铁锹跑向卡列林的坟墓。就这样一直延续了40天…… cof+iI~9O%  
    后来，一位基干人员从师部来到了我们营房，开始鼓动士兵和中士们进军事学校学习。上校把士兵们一个个地叫进连队办公室，对他们进行开导，宣讲祖国保卫者这种职业的魅力和豪迈。 %%+@s  
    我倔得像牛一样怎么也不干。我根本瞧不上军队这个美人儿，她具有突出的军营恶习，让人在训练场上过半是牲口的生活，她有中士的刚愎自用和傻瓜对聪明人的无上权力。 E|"QYsi.Ck  
    我是这样认为的，但没有对上校这样说。我对着他的耳朵滔滔不绝地谈论大学以及早就有的想当历史学家或记者的幻想。听到我模糊不清的嘟囔声后，上校大怒——连队里没有一个傻瓜会上他那廉价诱饵的钩。于是，基干人员给了我当头一棒：“你们乘员组的人枪杀了卡列林。把最优秀的军官给杀了。难道不受到良心的谴责？你要坐在暖和的暖气上去读自己的书，那谁来守卫祖国，屁也不顶用的知识分子？” q${+I(b,  
    他说了这些，似乎往我的嘴里塞进了锋利的碎片。 -_^#7]  
    那次谈话后，每次看望卡列林的墓就变得更加可怕了。白雪——红星。“你小组的人枪杀了卡列林……” cyH=LjgJf  
    在与基干人员谈话一周之后，我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个报告，请求允许我去军事学校学习。

《沉沦之师》　寄宿学校(1) sp7#e%R\  
作者：(俄)维克托·尼·布兰涅茨 -?L3"rxAP  
    寄宿学校 Mt*eC)~Yx  
    后来我来到了古老的哥特式的利沃夫。那里有天主教尖顶教堂的神秘钟声，有连巴黎人也会羡慕的独一无二的建筑物发出的令人神往的温暖的“石头乐曲”，有与我们的军事学校相邻的古老的斯特雷伊斯克公园的郁郁葱葱的树林，有秋天里熟透了的栗子轻轻地落在铺着圆石、两边堆着黄色落叶的潮湿小路上的声音…… 2v{42]XYf  
    我们的教学过程是这样的：有接连几小时的枯燥乏味的讲课，有没完没了的教学笔记和要死记硬背的许多考签，有外出去亚沃罗夫靶场的行军，有埋在战术地图里的辛苦钻研。还有严格得出奇的和天生就笨口拙舌的上校康斯坦丁·涅佩沃达。有一次，他站在全校队列前，想要批评在发出“立正”命令之后还在动的最后一排的一名学员，非常严肃地大声对着麦克风说： L~!Lq4]V\g  
    “这是谁在那儿抠屁股？！” =6d'/D#J  
    好多学员害怕极其严厉的副校长。但这种胆怯实际上是对品行端正的上校的尊敬。后来在几乎400万人的几百支驻防军中，凡是记得涅佩沃达的地方到处都传诵着他的名字。 ,Yu2K`  
    他每次在学校里的出现，简直都成了一段悲喜剧式的传奇故事。 l(Y\@@t1  
    有一次，我的朋友——学员沃利克·沃金采夫带着一只公文包回到学校宿舍，里面装满了预订的伏特加酒和小吃。涅佩沃达上校早就想当场抓住这个常溜出去的“宠儿”，便在擅自行动的人常走的那条小路上守候着这名学员。学校的雷霆人物突然从灌木丛中出现，幸灾乐祸地问道： 4&<zkAMR  
    “您包里装的是什么？！” lGXr-K?+Y  
    学员沃金采夫坦率地承认说： MUi#3o\f  
    “伏特加酒和小吃，上校同志！三瓶胡椒浸的，两瓶普通的。” V(=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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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开这样恶劣的玩笑，我可以把你抓起来！” l<UA0*t  
    “我说的是实话，上校同志。” 1B`JvNtd  
    “跑步……回营房！！！”上校大声呵斥着。 X&gXhr#dL\  
    学员以飞快的速度在学校的林阴路上拔腿就跑。寂静的夜里响起了靴子的沉重的脚步声和瓶子的丁当声。 \F9HsR6  
    “学员沃金采夫，站住！您的包里什么东西在响？” BmFtRbR  
    “课程提纲，上校同志！” ;%mdSaf  
    “在例行排队挨次值勤外罚你值勤两次！” <Q@{6  
    “是，值勤两次！” jL*s(Yq  
    兔子重新离开了狼。 r"W<1Hu  
    ……1967年11月6日凌晨，我在系里值勤。 H8A=]Gq  
    那么多小时站在岗哨，对两只脚的负担是非同小可的。半夜里，我起初坐在暖和的暖气片上，后来，我实在抵挡不住在包着软软的呢绒布的熨衣桌上躺会儿的诱惑…… 7e:7RAX  
    我完全沉浸在梦乡里，当有人推我的肩膀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它顿时使我清醒起来： M!Ywjvw*)3  
    “学员同志！热烈和衷心地向您祝贺伟大的全民节日——伟大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纪念日，我现宣布由于您对保卫这一革命的成果玩忽职守罚您禁闭十天！” YDaGr6y4i  
    在我的面前站着的，是把一只手放在鬓角上、身穿别着一串金光灿灿的奖章的盛装的、凶狠而又仁慈的、容光焕发的涅佩沃达上校。 
}+fBJ$  
    世界上没有一个值勤人员在清晨前值勤时会比我更警觉的。即将执行的禁闭使我心情忧郁。已蹲过禁闭的克雷索夫和加夫里连科两名学员讲述了可怕的经过，“受惩戒的他们”是怎样一昼夜12个小时在利沃夫军队体育俱乐部体育场建设工地最艰难的砌砖工程上干苦活的。受惩罚真是件糟透的事情。 :a*F>S!  
    利沃夫的民族主义分子把我从禁闭中救了出来。 iUq{c+h  
    在那个节日的清晨，他们决定破坏“莫斯卡理”的节日——从停车场区往学校辖区扔了几个点燃了的火把，那里在篱笆下堆着许多浸透汽油的垃圾。突然着起火来，冒出滚滚浓烟。我一闻到焦味，便抓起灭火器，跳到院子里。我与停车场的值勤人员一起敏捷地灭了火。当我远远看见正向岗哨站岗地点急驶而来的涅佩沃达上校的“伏尔加”汽车时，我央求值勤人员快速地在值班室把自己清洗干净，而我则一边让火烧着，一边一个劲地用烟黑抹自己的脸和双 {k)H.zwe  
    手……

《沉沦之师》　寄宿学校(2) *n`8 -=  
作者：(俄)维克托·尼·布兰涅茨 D6:"k 2  
    涅佩沃达上校正是在我立功的关键时刻看到了我。 ?MD\\gN  
    感谢取代了禁闭…… uz@lz +  
    ……在军事学校里一切都按照“军官培养所”应有的一切来执行。所有一切都变得极其明确：苏联共产党是我们一切胜利的组织者和鼓动者，苏联比所有国家都强大，苏联军队是战无不胜的和不平凡的，军官是英雄的职业，而张牙舞爪的帝国主义是我们最凶恶的敌人。 h{CMPJjD  
    那时候，还有许多教师是参加卫国战争的老战士，他们给我们做的讲演常常取代了数十堂最有趣的课。那是那样一个时代，那时还没有人怀疑，苏联军队是真正战无不胜的军队，而青年一代的军官还真诚地坚信为祖国服务的神圣理想。 "9OOyeKu%  
    我们是我们自己的那个时代的孩子，排着学员的队伍行进，响亮和热情地大声唱着歌曲，毫不怀疑我们的军队是真正战无不胜的和不平凡的，既然“我们曾同你一起走过半个世界”，“如果需要”，“那就迈步从头越”。 vFK!LeF%  
    我们为此已做好了准备…… bJ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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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前线打过仗的教师们懂得军事科学的特别价值。每个人都要求学员们把他教的课程当作最主要的课来对待——不管他教的是工事工程，是汽车维修，还是地形测量。有时候，科津上校温柔地，就像抚摸女人的膝盖一样抚摸着爆破用的小型仪器说： ;5:3 =F>ao  
    “要像对待姑娘一样，用温柔的双手来拿它。” keS%w]87  
    可是发生了无法形容的悲剧：学员格里博夫在战术实践课上把这种小型仪器掉到了坑里。 :9W)CwZ)V  
    脸色发白的科津上校在坑的周围跑来跑去，严厉地对学员格里博夫大喊道： e^h4cC\^  
    “你给我刨穿地球直至美国把它取出来！” &t@|/~%[  
    浑身脏兮兮的学员格里博夫躺在地上，把头伸进坑里，用了一根生了锈的导线，把仪器从陷阱里钓了出来。看着他这样，学员们笑了起来，不时地冒出几句挖苦话来。但由于大家在训练场上感到刻骨的寒冷，并开始预感到会没有午饭供应，开玩笑的人变得越来越少，而试图来帮助格里博夫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kj@m5`G  
    看来，对于军事学校的学员来说，写马列主义经典著作和党的文件的学习笔记是一件最令人讨厌的工作。这是在培养未来军官的工作中被提到具有国家重要性的高度的、却又令人不太明白的一个现象。为了成长到中尉级别，就要花几百个小时坐下来机械地抄写政治语录，把它们满满地抄在像货物登记簿那样厚的本子里。 lTZcbaO?]  
    教师们强调说，这样才能培养出坚定的思想信念，成为行动的指南。 6Z!OD(/e  
    年青的、对最为复杂的定义和术语吸收不好的头脑，把精力集中在死记一些科学理论中无用的只言片语，但这些东西为应付测验或考试无论如何都是需要的。大家认为，如果对苏共历史、政治经济学或哲学不做过几公斤重的笔记的话，未来的排长、炮兵连长或连队政治部副主任就不具备必要的思想上的坚定信念。 ~-BIUZ;  
    大家如此迷信做提纲和笔记，以至学员萨沙·布尔米斯特罗夫甚至还写了一首歌，歌词是这样开始的： %iD'2e:  
    “这是我的提纲，而这是我的党证——万岁，中央委员会！……” X({R+  
    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对河水障碍的强渡、炮轰的准确性或消灭核辐射区的速度怎么能取决于对剩余价值、“否定之否定”规律或者联共（布）代表大会的决议等知识的理解…… v;:. k,E0  
    我们的学员生活越是一个学期接着一个学期地接近朝思暮想地盼望的拿到文凭的日子，年轻的一代军官们就越来越频繁地开始发出反对这种习以为常的事情的声音，可是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它。 Dw&_6\F@  
    相反，熟练掌握意识形态的教条被认为是一个学员成熟的标志。有过一个时期，那时，引用武装力量的主要思想家、在苏军和海军总政治部任高职的德米特里·沃尔科戈诺夫上将的著作被认为是最最时髦的。一些人文学科的教师在授课期间把他捧为“政治圣人”，若在考试时不引用他的不朽著作的话，则认为回答就是不完整的…… gx=2]~O1(  
    有一次，沃尔科戈诺夫来到了我们的学校。军官俱乐部里的人坐得满满的，以至找不到站的地方。思想偶像的出现引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他的讲话就像是法贝尔热的精巧艺术品，以其优美和精确的逻辑迷住了学员们。几百双年轻的眼睛流露出赞叹的亮光。 0c]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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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佩戴着将军肩章的伟大的思想精英，把天才的列宁和苏联共产党的杰出作用捧上了天…… puK /;nns  
    十年后，当我们的肩上已经佩戴大尉和少校的肩章时，还是那个沃尔科戈诺夫将军，却开始无情地诋毁世界无产阶级的领袖和“我们的一切胜利的组织者和鼓动者”…… WZf}1.Mh*  
    他试图为自己辩解说，他开始恍然大悟了。 k-8$43  
    在教过我们的人中间，有很多把他们的原则和信念猛然改成相反东西的那种人，因为那时出现了更能靠近权力集团和获得更有权威的新职务的可能性。 #IxCI)!I{[  
    政治上摇摆不定的人常常是令人讨厌的。但是，他们中最卑鄙的是那些佩戴肩章的人……

《沉沦之师》　核　心 t**o<p#)f  
作者：(俄)维克托·尼·布兰涅茨 J-Wphc!m  
    核心 F2CoXe7  
    在那个年代，党中央有一条不宣布的要求——军官学校至少应有三分之一的毕业生，政治学校应有100%的毕业生（根据决定，政治工作者不可能是非党人士）带着党证去部队。就这样保持着在武装力量里被称为党的核心的比例。 UP@-@syGw  
    在漫长的四年时间里，我在非常像圣像的列宁的标语下迎来了每一天。标语上写的是，只有当你用人类创造的一切知识财富来丰富自己的时候，你才能成为一名共产党员。我有时会觉得可怕，因为我来不及在从学校毕业之前实现领袖的这个遗训，因为人类创造了如此多的知识，即使活一百辈子也不可能都掌握它们。 i]IZ0.?Y  
    我自童年起数学就学得不好，因此，甚至测试了五次，都不能通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课程，在这门课上，甚至要用计算尺来进行计算。我很费劲地得了个3分，我毕业时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知识还掌握得不完备，但由于我是无产阶级出身，党员还是当上了。 jHpFl4VPz  
    在四年级时，我与流氓学员沃金采夫一起写了入党申请，这种申请数以千计的其他人曾加以重复：希望站在共产主义建设者的最前列。我们的愿望也像人工孵化出来的雏鸡一样。当然，那时我们还不可能给自己提出这样一个不恭的问题，2000万人怎么可能一下子都站到前列中去…… *!u a?  
    但是，拥有党证预示着会给军官带来一定的好处，尽管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带来不少问题。在提升职务时，党员军官具有一定的优势。即使是一名优秀的排长，如果他还不是一个苏共候补党员的话，那他就不能再指望升职。 $qk(yzY  
    受过党内警告的党员军官，同样也没有晋升职务的希望。他们中许多人为此不能升职或者进入军事学院。这种事物的规律总是起着不小的积极作用。它使将军们和军官们养成遵守纪律的习惯，提高自己的责任感。由于知道一旦有什么闪失，可能会“丢掉党证”和使官运受损，他们不得不看着党支部委员会和党委的眼色行事…… ?&"!,  
    当军队实行非党化和政治机构被解散的时候，很多可恶和狡猾的指挥员马上感到自己自由了许多。特别是那些对一长制和随心所欲这两个概念严重混淆的人。这不久就导致各类领导成员中犯纪律错误和刑事犯罪的数量开始不断攀升……

《沉沦之师》　粥 -\~D6OA  
作者：(俄)维克托·尼·布兰涅茨 oWdvpvO  
    粥 j~`rc2n%  
    军事学校的学员对欧洲理事会和那里对苏军中的人权问题特别关心的情况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那时，党和政府可把任何一个外国理事会远远地拒之门外，如果它敢于干涉苏联公民的幸福生活和批评我们的生活方式的话。 -{a&Zkz>V  
    可是当军人开始抱怨部队中对待牲口一样的制度、指挥员的为所欲为或毫无理性地侮辱人格的情况时，所有这一切就常常被有理无理地彻底压下去。最常发生的情况，恰恰是那些“追求真理的人”吃的苦头要比那些卑鄙小人、进行庇护的人或者小偷大得多。 ZH=oQV)6  
    一次，我们班在严寒中上完实践课后涌入训练场的食堂吃午饭。屋里冰冷冰冷的，以至指挥员允许我们不脱大衣。我们没抹肥皂，稍微用冰冷的水冲了冲手，就走向饭桌。盛菜汤的盘子里浮着冰块，而铝盘里的麦片粥冻得连用铁钎都刮不下来。有人扔出一只盘子，它滚过了整个饭厅，咕咚一声撞到了墙上，然而，里面的粥却没有从金属盘子里撒落出来。 KHt.g`1:R  
    学员们一起罢食，一个跟着一个地慢慢走回营房。 Hbi2amfBu  
    “这是罢工！这是阴谋！”食堂主任跟在我们后面大叫。 aDE)Nf}  
    没过多久，班长和党、团组织的书记被传唤到部队司令部。由于“事情有点犯罪的味道”，他们在那里被洗了脑，说是要劝说同学们别闹事。甚至还对他们施加压力，说在分配工作时这一切都会对他们有好处。伙计们没有低头。我们挨着饿，但是我们没有向食堂挪动半步。 pYaq1_<+  
    过了一些时候，在普里卡尔巴茨克军区党的积极分子大会上传开了“耸人听闻的”新闻：利沃夫最高军事政治学校里的年轻共产党员成了在食堂闹事的发起人，却不去提醒同学们他们发过的誓言——勇敢和坚定地经受住兵役的艰难和困苦。 <c[dpK5c  
    这首先是与那些希望加入到“最前列”中去的人有关…… ,XmyC7y<  
    捷克人 7VKTI:5y  
    1968年8月的一个温暖的夜晚，系里的值日兵突然把我的被子掀掉，鬼鬼祟祟地问道：“你是坦克手吗？” "~aCW~  
    “是的。” 4&^BcWqA*f  
    “有警报召唤你！” H8?Kgaj~vf  
    两次获得红旗勋章的坦克近卫军团的坦克发动机已粗野地响了起来，这个团像一条沉重的装甲蛇一样缓慢而灵活地向捷克边境移动。清晨，我们漂亮和威严地进入了邻国，坦克的履带压碎了干净如画的欧洲道路。 Wj#Gm  
    我们被告知说，捷克朋友那里出现了反革命，应该保卫他们。我被任命为负责政治工作的代理副连长，我应该做“广泛和有说服力的解释工作”。 :EZ"D#>y~  
    当我透过坦克的夹层玻璃看到向上举起双手的人群迎面跑来时，我没有丝毫怀疑地以为，这是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捷克人在急着向自己的保护人和解放者表达感激之情。 uNG?`>4>  
    我满怀着一个立功者的感觉打开了坦克舱口，为的是从不知是哪一个年轻漂亮的捷克姑娘手中接过玫瑰。可是，我刚抬起舱盖并摘下头盔，一个臭鸡蛋就砸到了我的脑门上。对“解放者”的欢迎被搞得令人不快。臭蛋黄的气味至今还记忆犹新…… IQQWp@w#8  
    还记得，在布拉格的一个知名机关的院子里有一个满是金鱼的池子，其周围是各色玫瑰盛开的灌木丛。在这个灌木丛中我们的登陆人员晾干了自己洗过的裹脚布，而拿金鱼来熬了鱼汤…… i>L>3]SRr{  
    我未能最终说服自己部队的人员。 [9xUMX^}  
    过了一天，在学校里我作为未履行自己职责的人被解了职。 %yP*Vp,W  
    臭鸡蛋是使人恍然大悟的好手段。 NRZ>03w  
    士兵们接受到这种手段要比政客们早得多。特别是在向你射出的已经不是臭鸡蛋、而是铅弹的时候……

《沉沦之师》　库　贾 M}BqSzd*  
作者：(俄)维克托·尼·布兰涅茨 #F!'B|n  
    库贾 m\?H <o0  
    ……在学校的四年就像是一天。眼睛还未来得及眨一下，在中尉的制服上又加上了一块“补丁”。学员们称它为“为失去青春”而得的勋章。 ^PI8Bvs>j  
    当举行告别宴会时，每一伙年轻的军人都一定要见见我们的副系主任库济科夫上校。那完全不是令人兴奋的威风凛凛的事：对于我们中的许多人来说，瓦连京·阿列克谢耶维奇在四年时间中好像替代了我们严格和公正的父亲。同一个一直在我们身边的、劝导我们走正道的人道别，对于每一个稚嫩的中尉来说，是一种个人的损失。无形的脐带断开了，我们开始了独立的军队生活。 Irnfr\l.  
    就是在今天，每当我回忆起亲爱的库贾的时候，我还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l]v>PIh~N  
    随着我们读了许多各种各样的玄妙书籍，库济科夫上校在同下属的各种谈话中就感到越来越困难了。某个学员手捧克劳塞维茨的书，开始瞧不起上校，不管用得恰当不恰当，常在同他谈话时搬用几句外国的词语。为了彻底从我们的心灵深处驱除廉价的虚荣心，上校开始采取相应的措施。 [G[|auKF  
    他一边在全系队伍前遛来遛去，一边在队伍中寻找那个最热衷于搜刮外国词句的傲慢的家伙，高声地对他说： ,1&</R_  
    “学员尼基京，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必须严格遵守军人的‘统觉’！” :Vx5%4J  
    傲慢的尼基京学员的下巴耷拉了下来。 ay,E!G&H  
    其他“知识分子”脸上那自信和得意的笑容消失了。 4]3(Vyh`  
    我们赶紧把头埋在词典和百科全书里查找“统觉”这个神秘的词。 ({#M*=&"  
    到了第二天早晨，库济科夫站在队伍前说： -P|st;?#  
    “学员同志们！我虽然不是康德，可是我很理解，你们每个人都是先验的……但通过检验过的经验我们应该同你们一起找到共同的语言，这样，我们的共事关系就将达到公元15世纪的水平……” ZdY)&LJ  
    他就是用这种办法来打掉年轻军官们心中漫无边际的傲气的。我们与姑娘们约会时已经不再向她们吹牛说我们在训练时经受了“垂危状态”（威胁到生命的）。我们使用了普通的俄罗斯词汇。 [_?dpaTt  
    有一次，库济科夫不得不因学员塔拉谢维奇犯了严重错误而将他关禁闭。后来上校把我叫到办公室，请我吃他家里做的热的菜馅饼，交给我一个不大的保温瓶并对我说： <X1^w  
    “给禁闭室的塔拉谢维奇拿去。” L/n?1'he  
    保温瓶里也装着热馅饼。 #jNN?,ZK  
    ……七年之后，已经成为军官的我在里加出差。我坐的火车在夜间离开。透过我所在车厢的窗子我突然看到，在昏暗的站台上一个少校搀着完全“瘫了的”上校走向另一列开往列宁格勒的火车。我认出了库济科夫，并跳到了站台上。靠少校的手支撑着的他，瞪着两只像一个被狠狠地击倒了的拳击手的眼睛，冷漠地看着我。我几次大声地对着他的耳朵说出我的名字，可是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tN:PWj5  
    后来我得知，库济科夫的家里发生了不幸，他垮下来了，开始乱喝酒。他被安置在波罗的海沿岸某个建筑工程队政治部副主任的位置上。在那里又出现了新的麻烦——库济科夫在一个咖啡馆里把加里宁格勒特防区的一个建设项目的秘密图纸泄露了出去……

《沉沦之师》　“卡季卡” G@Y!*ZH*f  
作者：(俄)维克托·尼·布兰涅茨 ,wEcRN w  
    “卡季卡” 1O,<JrE+-  
    ……当你服役的时间长了之后，你就会有东西可回忆了。况且人非离群而居的。 b 6
B5  
    佩戴上肩章后，你被列为公职人员一级，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国家让你从斯摩棱斯克到堪察加、从摩尔曼斯克到弗拉季高加索，来回转悠和奔波。你还不能随便抱怨。应该如此。你自己选择了这样的命运。 Y
x{qVU  
    我转换一个又一个的“破地方”，一次次遭到领导不公正的指责和公正的批评，在冰冷和肮脏的火车上和招待所里度过节日，与家人四处漂泊和在训练场上挨冻，我多少次在心底里咒骂使我脱离自由自在的公民生活而永远过这种国家的、憋闷的、严格的和残酷的军队生活的那些日子。但过不了太久，又多少次忘记了这样的诅咒。因为公职就像是妻子一样。有时对她埋怨一阵，有时对她亲热一番。她有时像蛇，有时没有比她更亲的了…… mh=YrDU+L  
    在为数差不多400万人的军队中，像我这样的人有50多万。他们一昼夜24小时在很深的地下导弹发射井里值勤，使核剑一直保持着准备状态。他们在原子潜艇的隔舱内由于氧气缺乏而窒息，这些潜艇在阴森森的海洋中值勤。他们在比音速更快地升上云天的武装歼击机的机舱内，准备在任何一刻惩治任何侵犯国家领空的人。他们在北方和远东的深雪中与自己的士兵们一起冻僵，或者开着坦克和装甲运输车来回踩着训练场的脏土，向高地冲锋并把靶子打得粉碎…… k(.6K[b  
    生活使我同成千上万的军人走到了一起。我们不止一次在男人们敞开肺腑聊天的时候相互承认，平民生活可能比这种居无定所、苦闷、经常流浪和半饥饿的生活要更平静、更有威望和更温饱。但我们还是选择了军人的生活。 9akIu.H  
    有的人命中注定要一辈子采煤或种粮食，给孩子们教书或建造房子，而有的人命中注定要当一辈子军官。没有军官就没有军队，没有军队就没有国家。 P\R#!+FgW8  
    ……我翻开昔日的记忆。 amH..D7_>  
    每个卫戍部队如同人一样都有自己的特点。服过役的人都了解这一点。所在的地区越是边远，就越艰苦，但工作就越有意思。 D!d1%hac  
    我们团曾驻扎在阿穆尔州的山丘中，那里春天里是一片玫瑰色，到处开满杜香。身处这样的美景之中,有时候为了自己不会绘画而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折断。 0O:')R&  
    在俗话中人们把理性的军人称做卫戍部队“卡季卡”。  +*aZ9g  
    在那里,有时会发生军官们乘着坦克回家吃午饭,而他们的妻子在装甲运输车里生孩子的事情,因为那里离最近的产科医院有30公里远,不能忍到去医院生产了。那里,在军人商店里,五分钟就能了解到,什么时候团里又发出“警报”,谁和谁昨夜“非法”同居。 O#962\  
    小小的卫戍部队是军人的、永久有射击的音乐声相伴的活跃的营地之家。出身莫斯科名门显贵的男孩子不会得到去那里的命令。人间的败类不会在那里呆久,弱者和滑头的人忍受不了那里的考验。驻扎在偏僻地方的小型卫戍部队是勇敢的学校、纪律的大学和军队中的平民。 ;VAHgIpx;  
    在“卡季卡”里有个外号叫“黑人”的营技术副队长列哈·塔耶夫上尉。人们议论他,说他出生时穿着坦克工作服,嘴里咬着有许多螺纹的钥匙。黑人用自己的手摸遍了营里所有的发动机,他能“根据声音”从十个发动机中认出五个来。营里的技术问题全靠上尉来解决。从哈尔科夫、斯维尔德洛夫斯克、鄂木斯克和下塔吉尔常有信件寄到我们偏僻的卫戍部队来,这些信件是来自军工厂的,那里的工程师们十分看重黑人的合理化建议,他们虽然并不认识他,但却认为他是个非凡的天才。 Juqe%he`  
    我们卫戍部队的天才是个戴过绿帽子的人,为此还曾蹲过监狱。当他发现木材采运企业的工程师同自己的老婆上床后,便用猎枪打伤了这个色狼的半拉屁股。在黑人被关起来之后,我们的机器便开始散了架。从那时起我就不相信,有的军官是无法取代的。 oWo/QNw9  
    人的记忆好就好在它像一个影片库。 uWE :3  
    ……阿穆尔河沿岸的雪在远东如同气焊火苗一般灿烂的阳光下照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我们的坦克团就驻扎在一望无垠的泽伊斯科—布列斯克雪原上。 I>(\B|\6  
    我们为防备中国入侵的可能，曾在边境演习如何隐蔽。我们团摩托化步兵营营长谢列加·涅韦罗夫上尉是个别出心裁的人，经常对章程、指示和上级指挥员的刻板方式不屑一顾。一次，他派出自己的步兵战车跨过了结了冰的河到阿穆尔河支流的对岸。模拟“敌人”的邻团连长看到这一场景，甚至忘了及时发出开火的命令。 !+# pGSk  
    谢列加的营占领了“敌”岸的一块地，并开着坦克在紧紧钳制住冻土地的“中国人”的头的上方耍威风。变傻了的集团军司令员顿时停止演习，并传唤谢列加去指挥所。  *c6o#[l  
    将军把营长大骂了一通并威胁说要将他交上法庭。 6@[7  
    “夏伯阳式的人物，自杀者，幼稚的冒险家！”集团军司令员对涅韦罗夫大声嚷嚷道，“你简直要把全营给毁了！” b qNM  
    “无论如何不是这样的，将军同志，”上尉回答说，“我把一切都计算好了：冰的厚度、负载水平、通过程序。” &?xZHr`  
    于是，谢列加用细树枝开始在冰上画出公式来。 <|MF\D'  
    “那你什么时候去调查清楚冰的情况的，早产的闵豪生伯爵？”集团军司令员在司令部工作人员友好地哈哈大笑的同时逼着问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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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列加语无伦次起来。然后他说道： ij<6gv~ n"  
    “我是同我的战士们昨夜一起稍微偷猎了一下。想喝鱼汤。大家挖了个冰窟窿。于是冰的情况就搞清楚了……” a{FCg%vD)  
    又是一阵响亮的大笑声。 UfWn\*J&k  
    威严的集团司令员原先说要把他逮捕，最终变成了给他提升职务。 08TeGUjJ  
    但当在珍宝岛与中国人发生严重的流血战斗后，大家就顾不上笑了。那时我们处在离一场可能延续一个世纪之久的战争只有一步之遥了。与往常一样，美国人高兴地报道说，苏联终于同中国打起来了。夜间，侦察军官在司令部的车子里，在无线电截听的本子上记下了美国的一家电台广播的文章：“在苏联火箭师对敌人进行火力打击之后，珍宝岛变得像一块被耕过的松软的地，而在边境上已经两个星期闻到烧焦的人肉味了……” BQfq]ti  
    那时，我对大政治的秘密只有一个极其原始的概念。但是，甚至像我这样不太了解苏中关系秘密的人，也开始可怕地感觉到，在莫斯科那里有人在外行地处理同伟大邻国的关系，因此可能爆发战争…… mjtmN0^SR  
    “为了使两国人民争吵，只要说一句话就够了，”政治部主任尼古拉·哈马扎上校在司令部帐篷里对我们说，“而为了使他们和解，一个世纪还不够……”

《沉沦之师》　间　谍 .!pr0/9B  
作者：(俄)维克托·尼·布兰涅茨 ]F4.m  
    间谍 U'(@?]2<G  
    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地区，国家边界沿着黑河通过这里，我不止一次地透过望远镜看到中国人朝我们这边挥拳头。我们的官兵们长时间地用毫不逊色的明确的国际手势对此做出回答。如果莫斯科和北京找不到能够驱赶苏中边界乌云的英明政策的话，可能会这样一直继续到今天。 kED1s's  
    有一次，在一个新年的夜里，在边界上发现了一个不明国籍的长着长耳朵的间谍，它不停地沿着黑河的冰忽而向中国，忽而向苏联乱串。苏联和中国的边防军人，年轻的男孩子们和刹那间忘却了显出傲慢样子的军官们，把武器扔在一边，快乐地吆喝着，开始围捕兔子。 qXw^y  
    天上的月亮发出耀眼的光，兔子很难悄悄溜掉。它在国家边界守卫队员们友好的笑声下急得团团转。 jJK`+J,i}X  
    在这中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的和压根儿不是军事的东西：人们如此沉醉，以至俄罗斯人和中国人与兔子一起开始不断地和不知不觉地破坏了国家边界。 ~d072qUos  
    中国人的运气要更好些。他们抓住了灰兔，以可能只有他们才有的麻利劲儿点燃了篝火，烤熟了扎在自动枪的枪刺上被剥了皮的兔子。然后，他们沿着冰层走到河的主航道上，用烤熟的兔肉招待我们的边防军人，还让我们品尝了军用壶里装的粮食酿造的烧酒。 TppuEC>  
    大家成了很好的伙伴。 6,q}1-  
    我从我的记忆中的发黄了的影片库的胶片上吹掉了那层灰尘…… ,s9gGCA  
    一次，我在部队理发室排队等候时，由于寂寞翻阅着撕烂了的杂志《苏联摄影》。在杂志最后一页上刊登了哈尔科夫大学新闻系一位女生的系列摄影作品以及她的本人照片。姑娘有着清秀美丽的外貌，她那聪明的、充满特有神采和纯洁的眼睛使她具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令人迷醉，这种神情通常是那些笃信上帝的处女才有的。 ]'iOV-2^'  
    那时，我是个年轻的单身军人，警觉地关心着不使自己成为某个乡巴佬或者更低级的——部队的荡妇的财产。随着我去乌克兰的假期越来越临近，我越来越多地开始偷偷地翻看从杂志上剪下的哈尔科夫美女的照片。 5m]N%{<jAB  
    有一次，我突然冒出了一个解释不清的怪念头：我在录音机上录下了一封写给这位不认识的姑娘的感人肺腑的信，并将它从自己所在的远东穷乡僻壤寄往曾经呆过的乌克兰首都。一段时间之后，来了一封这样的复信：在严酷的寒夜里，年青、悦耳的悄悄声充满了我那“用构件装配起来的带有缝隙的”小屋。 yHk}'YP  
    难以忍受的寂寞燃烧着我那孤寂的心。透过结了一层厚冰的窗玻璃，我可揣摩到挂在空旷的柴斯科—布列斯克平原上空的蛋白色的明月。我感到孤独，寒冷。室内缭绕着抽着的第20支香烟的烟雾。我盖着上面压了一条蒙上一层白霜的中尉大衣的毯子，听着那温柔的姑娘的甚至会使纪念像的心脏都加快跳动的细语声…… @jxAU7!  
    我甚至把自己这台破旧的小录音机连同她的录音带都带到了训练场，在那里我钻进司令部机房作战部，接上电源收听新的来信。 ZcLW8L  
    ……春天里她在一个乌克兰的小城的小车站接我。因为我在照片上只看到她的半身，那天我最担心的是她可别是一个胖胖的或者歪鼻子的人。但是，关于这方面的情况要比自己想象的好得多。 HDY2<Hzc  
    勉强克制住一个在战事中丧失文雅姿态的作战军官在与妇女交往中的复杂心理，我体会到了人的一种梦寐以求的感觉，命运给她带来了一份从未有过的幸福。我顿时沉醉在她的怀抱中，并被她渴望已久的热情烧得浑身发烫。我的未婚妻所表现的那种惊人的奔放是“被真正的爱情唤醒了的一个姑娘的心”的流露，它驱散了我头脑中曾隐隐约约地闪过的一些怀疑。 ,'f^K!iA   
    清晨，疲倦的和充满夜间狂欢幸福的我在丰富的餐桌边坐下。未来的岳父岳母对我无微不至地体贴照顾，这种感觉只有在强烈希望结亲的人之间才会有。我还没来得及在吃完奶酪馅饼后尝一块“沾满了麦秸碎末”的腌猪油，我的未婚妻已经在桌下伸出一只温暖的小脚硬在我那军人的脚上来回抚摩…… mu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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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白天变成了夜晚…… 0;V "64U  
    后来，勉强重新调整了两只受累了的脚，极力不使自己马上睡着，我听从岳父的建议跟在他的后面溜达，当他给我看车库里的汽车、棚子里的摩托车、猪圈里的猪、鹅舍里的鹅、鸡笼里的鸡……的时候，我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来。在他的地窖里存着一桶桶酿造的葡萄酒、苹果酒、李子酒以及其他什么酒。而装有腌制食品的小桶之多有点像我们的摩托化步兵团的菜窖。手工酿造用的、容量为十桶酒的装置是岳父特别的骄傲。抚摸着它那粗短的两侧，岳父带着深沉的暗示忧郁地对我说： AYP*J  
    “万一我有什么事的话，所有这些都将留给谁呀？……” }pMd/|A,  
    同未婚妻一起游览了可爱的哈尔科夫市之后，我对她在显然是廉价小酒馆和青年人聚会地方的常客中间特别受欢迎感到吃惊。模糊的怀疑重新在我的心底里浮现。但是，我对她的爱情是如此之强烈，以至我自己成了她的秘密辩护人，坚信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作品广受欢迎和她的天生丽质，从而驱散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9$[PAjwk  
    一天清晨，我决定在很快成为我岳父那看不到边的花园里遛一遛，在那里我遇到了正在挥舞锄头的胖邻居。她用灼热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同我打了招呼，便用鬼鬼祟祟的调子说： Q`kJ3b  
    “我像母亲一样地给你一个忠告，新郎。赶快离开这儿。只有我的公猪伊诺坎基没有同你的未婚妻睡过觉！” n+XLZf#  
    又过了一个小时我收到了我婶婶寄来的电报，她告诉说我妈妈病重，我应该立即回家。 |r%NMw #y  
    我的家在不远的地方——坐车三个小时即到。我赶到时，看到妈妈十分健康。 d~F4  
    我坐在母亲的炉子边，就同不久前的童年时代一样，炉里烧着柴，我好奇地问：是什么原因促使妈妈给我发假电报？是农妇的告密还是席卷整个哈尔科夫地区的间谍网的情报，或者别的什么？ v{[:7]b_=  
    “是心里感觉要这么做的。”妈妈说道。 Oe["4C  
    我感到更加暖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