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人怎样喝茶-----大国末日

看到这样的题目，可能有的朋友会感到奇怪，说俄罗斯人怎么喝茶就是了，为什么说苏联人呢？简单说来，苏联人的喝茶方式基本上是以革命前俄罗斯人的方式为主，又掺加进去很多长期的社会主义社会特色的生活元素而形成的。而他们体制改变后，随着社会的变迁，这一切都已经变成新俄罗斯式的了。 6OMb`A@/2  
当年去苏联前，并不知道俄国人也喜欢喝茶，像当然地以为茶在那里必是稀罕物，就带了好多小包装的红、绿、花茶预备去了作为礼物相送。那个年代没有互联网，没有谷歌、百度可以事先调查一番，带着那里的人必是爱喝咖啡而不喝茶的错误印象我就上了路。 FDl,Ey^r/  
这样的印象在路途中就被颠覆了。还是在去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上，就初识了苏联人饮茶的普遍性及“隆重”性。我们中国人在车上喝茶都是拿一缸子或小保温杯，去车厢两头的电热水器那里接了开水，泡好茶后就端着到处跑，边聊天边喝几口就是了。苏联人则不然，列车自大站开车不久，体格壮硕、脾气火爆的列车员大嫂们就开始送茶了，她们一般是在列车员室以自己的“秘密方式”将茶冲好，分倒在一个个的玻璃杯中，然后一次将几个满上茶的玻璃杯放在托盘上，开始一个一个包厢地去送，这时的列车员一定系上洁白的围裙，以示隆重。到了包厢后，除了一杯杯的茶水可供出售之外，还向乘客出示一种金属的工艺杯托，供乘客选租后将茶杯放入，以免端杯子时烫手。杯托及其漂亮而有特色，不知是什么金属制成，非铁非铜非银更非金，但是似铁似铜似银甚至似金，令初见这东西的我们把玩再三，不忍释手。 0:s8o@}  
茶来的就已然是这样“庄重”了，当地人喝起来，就更是绝对不像我们中国人一样“简单化庸俗化”。他们都是先在桌上铺上随身带来或向列车员租来的餐巾，上面还变戏法似地摆出了很多小点心等，这些小吃食大都甜得要命。然后将茶放下，开始边吃边喝。同包厢的苏联人看我们没有趋同的意思，不知道是出于热心还是为了向我们传播他们的饮茶文化，执意送我们小点心吃，还很不讲卫生地端给我们杯子，就叫我们用他们的杯子尝尝茶水。 ^971<B(v  
那是初次喝他们的茶，对于当时还不谙茶道的我说来，那个味道真的不敢恭维，大约是相当于我们现在小城市中三流饭店里的免费茶水，或比那还略淡。当时就自作聪明地觉得理解了人家为什么要边吃边喝，为遮味儿也。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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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好奇，我也去了乘务员室，与乘务员大嫂一阵比划之后，她向我出示了烧茶的“秘密武器”——大肚子的茶炊，当时没有想到内里有什么复杂，认为就是一个大水壶而已，觉得幸亏他们茶叶也不好，否则真是暴殄天物了。 G;Us-IRZ  
到了莫斯科后，由于当时两国关系正常了不久，那里还很少见中国人。加之有五十年代的友好基础，后来的争论乃至争端及动武并没有对人民之间的友好感情造成障碍，当地人对有着典型中国人面孔的我们极其友好，甚至我们都觉得有点儿友好过度了。我们被以各种方式刚刚认识的人请到家去做客吃饭，从社会名流到路遇的出租车司机，当然其中也就少不了喝茶了。 'aNahzb  
我们中国常常用君子之交淡如水来形容不含杂质的友谊，由于中国是茶的发祥地，上千年的与茶相伴，使得茶在中国老百姓心目中比水也复杂不到哪里去。记得小时候我爸爸向我笑谈过他读过的小学课本中，就向那时的小朋友们言之凿凿地宣称：茶，可以解渴洗肠，功用和水一样。就是对这种茶的俗文化的理解了。因了这样的理解，千年来至今日，国人待客清茶一杯足矣。 =>P_mPP=  
但是在彼时的苏联不一样，请喝茶一般不在客厅，而是一定去到往往不大，但是极其紧凑而干净整洁的小厨房里，大家围桌而坐，讲究的人家摆上大肚子的茶炊，没有这个设备者也在别处完成烧茶的工作，直接端上的就是一个一个玻璃杯里的茶了。除了茶外还有我戏称的“茶伴侣”，包括但不仅限于大盘小碟的蛋糕、烤饼、馅饼、甜面包、饼干、糖块、果酱、蜂蜜等等“茶点”，大家边喝边聊，一起打发高纬度国家漫长的黄昏，常常是茶足也差不多饭饱了。 n|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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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隆重饮茶除了家庭聚会外，在苏联时代还有了特定的社会职能。苏联由于长时间实施的严酷的控制，很多话题不可以在社会场合谈论，这样的饮茶活动就成了亲朋好友之间不设防的交流时光了，敏感的社会政治话题，被称为厨房话题，就是这样的内涵。 "i}Z(_7yr  
我去的时候，在言论方面那里已经是百无禁忌，什么话题都不必在厨房密谈了。但是通过与各类朋友的厨房交流，我倒是了解到了那里的饮茶历史。 )\(lg*?:  
最初听到的茶史说是茶树系清末名相李鸿章访俄所赠，后便在南俄温暖地区繁衍开来。后来去了南边原先属于苏联的乌克兰和格鲁吉亚，喝了当地产的茶，经当地朋友介绍，才知道事情不是这样。李鸿章或许送过茶叶给沙皇为国礼，但是在茶叶的传播中他并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 B{^`8Htrn  
俄国茶叶史的肇始应当说是在前一个世纪即十九世纪中叶，当时属于俄国的格鲁吉亚有个人考察后认为那里的气候适合种茶，就设法忽悠到了沙皇那里，但是未受重视，于是回家发奋自己种茶制茶，后其制作的茶叶在全俄农业博览会一举成名，使得人人知道了那里可以种茶树。而真正的俄罗斯红茶的起源则更迟了，十九世纪末一个有眼光的俄商从中国邀请了一个以刘姓先生为首的十二人茶叶技术小组，在格鲁吉亚巴统附近工作，不仅大面积种植茶叶成功，而且其制作的上佳品质的红茶还在1900年巴黎世界博览会上赢得了金质奖章。后来，这茶被俄人称为“刘茶”，因为刘在俄语中与爱的第一个音一样，因此可以说这是个美好的名字。 [9w, WJL  
革命后的苏联政府很重视茶的生产，那位制茶元勋刘什么州先生（音译）成了第一位得到沙皇和苏联两个政府的勋章的中国人。苏联大力发展茶叶种植和制作，除了格鲁吉亚外，黑海沿岸乌克兰和俄罗斯广大的地区也产茶叶，其制作的茶种主要是红茶，最高时期产量达几十万吨。十几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当我因工作需要查阅各国的茶叶国家标准时，发现茶叶标准最详细字数最多的就是日本和前苏联两个国家了，我们国家虽是茶叶故乡，但当年的标准绿茶红茶却都是各自只有薄薄几页，鲜明对比之下，令人不禁汗颜。不知现在修订后是不是完善详尽了？ <rv1IJ  
当年在那里去的很多朋友家，喝茶是以苏联自己产的为主，也有自越南、印度、斯里兰卡等国进口的，都是红茶。除了煮开用茶炊之外，喝法与我们不同，一般是加入柠檬汁，或是蜂蜜，也有的直接加入蜜饯等甜品或牛奶的，并配以各种甜食。饮，其实与食一样，各地的方法其实都有自己的道理，也必然有着适合当地生活的一面。在那里呆长了以后，也颇为喜欢这样的饮茶方式了，用这样的方法与当地朋友一起消磨了不少美好的时光，喜欢上了饮茶时候配的甜品，甚至将不止一位朋友家收获季节做好而准备全家吃一年的蜜饯吃光了。尽管如此，看到我这样喜欢他们的生活方式，人家那些好客的主人还是表露出由衷的高兴。 2YaTT& J  
后来离开那里，“苏式饮茶法”就被我渐渐淡忘了。再后来有个特殊的机缘使我接近了茶叶，对我们中国及周边国家的茶叶有了一些了解，但是忽略了我们北方邻国的茶叶。一直到离开俄国近十年后，离别尚未结婚的我当年的翻译姑娘带了她已经7、8岁的儿子来华旅游，我闻讯赶到北京国际饭店叙旧，见面礼节唏嘘毕，她以家庭主妇的模式为我冲茶。电热水器烧开，拿起茶杯，她问我是用宾馆的茶呢还是用她随身带了喝的，我说就尝尝您的茶叶吧。是哪国的啊？我随口问道。俄国货，她边回答，边拿出一个漂亮的袋泡茶包装盒。我当时因工作需要正在留意此类商品，就接过来细看，很漂亮高雅也富有民族色彩的包装，我边欣赏边试着念上书的俄语：露斯克依普罗杜克茨——俄国制造，嗬！这牌子够大啊！尝尝味道怎么样吧？ zz[g{[SN  
她以娴熟的主妇式动作将开水倒在杯子里，拿出茶袋来，拉着上面的标签，将茶袋落在开水里，轻涮了几下，就将袋子提出，欲往垃圾桶里扔。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说：您平时都是这样喝茶吗？她的肯定答复既向我表明他们那里已经不是物质匮乏的地方了，也对我日后的工作有了一个巨大的启发，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Pb*q;9  
当时，我的思绪就在充满着柠檬香气的茶水的蒸汽中回到了那围坐茶炊旁的岁月，要不是宾馆里那些暗色的有中国风格的家具的提醒，一时险些忘记了置身何处。我要下了她那包露斯克依普罗杜克茨——俄国制造的袋茶，回去慢慢品味那些已被遗忘多时的气息。 t;oT {Hge  
又几年后，我有机会两次去俄国出差，见到不少老友新朋，访问了不少家庭，那里的变化是巨大的，也包括了饮茶的习惯。饮茶仍较我们为隆重，但是地点多由厨房改为客厅了，看来厨房的信息交流作用已经淡化到消失了。茶炊已经极少见，见到的也是面目全非了，煮茶的工具变成了电壶。红茶仍然加柠檬等物，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喜欢乌龙茶和绿茶了。袋泡茶正在大行于市，品牌众多，我喜爱的那种曾给我深刻印象的露斯克依普罗杜克茨——俄国制造则在市场上不见了踪影，据说已经倒了牌子。 G[vUOEU~O  
世事变迁，现于眼前。